寰宇古今 ✐2019-05-01

明信片上的即墨城

北郭居士

 

  即墨古城的影像历史最早被相机拍照下来,並且以明信片的方式散发到五大洲中,让地球上不少国家的人们知道在东方一个古老的国度里,有那么一个古老神奇的城镇,生活着众多鲜活生灵的土著人群,守望着一座充满东方历史文化的城市—这有着历史开拓性的时刻,发生在大清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初,公历1898年的1月下旬。那正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西方列強瓜分中国,华夏民族多災多难的岁月…
  1897年11月,德国以山东“巨野教案”为借口,派军舰三艘闯进当时即墨县辖属的南部海域青岛湾一带,德军強行登陆将清朝驻军赶走,佔据了即墨县南部的大片土地和广阔的海域。德国为了形成強佔胶州湾一带作为租借殖民地的事实,侵佔青岛的舰队派兵前往相距青岛百里的即墨城和胶州城,胁迫清政府签订“胶澳租界条约”。
  1898年1月22日(农历戊戍年正月初一),德军步骑官兵三百余人,全副武装並用马拉着大炮於傍晚侵入即墨城,在文庙,参将署,质库等宽阔场所盘踞,放出警戒哨把守即墨城的三座城门。23日(正月初二)晚上,在城西门站岗的德军士兵晚饭时喝了酒,醉醺醺的在岗位上拦住送完年后,要进甕城內作坊做手艺活儿的北关人李象风。纠缠多时德兵不肯放过李象风,德兵的蛮橫无理惹得李象风火起,抽出胳膊上箉着的竹篓子里劈竹片的竹刀,向德兵挥砍了数下,德兵伤重倒了下去。李象风本意恫吓他一下,不想将其砍死,便急忙返回北关家換下衣服,到乡下亲戚家里躲了起来。
  德军发现西门岗哨被杀后紧张起来,一是向青岛湾的舰队司令发报通报案情,二是将即墨三座城门和四座阁门戒严不准通行。第二天天刚亮,德军首领就胁迫即墨知县朱衣繡带领县衙衙役,配合德军开始全城搜索缉拿兇手。在搜城过程中随军记者和牧师卢威廉用攜带的照相机,配合搜城从不同方位拍照了大量即墨城区主要街道,建筑物,城防设施的照片。
  侵入即墨的德军以德兵被杀“即墨事件”相要挟清政府,逼迫其加速签订“胶澳租界条约”,並附带数项在山东建筑开发路矿特权的专条。清状元,同治,光绪两帝之师,时任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的翁同龢,在1898年自农历的正月初六(1月27日)至二月二十二日(3月14日)的日记中,以凝练,细腻之笔,记录了“即墨事件”交涉处理的全过程。作为清廷与德国驻华公使海靖交涉的主要当事人之一,翁氏悲怆而自责地为二月十四日(3月6日)清政府被迫与德国签订“胶澳租界条约”做出哀歎:

“以山东全省利权形势拱手让之腥羶(德国),(我)负罪千古矣。”

  “即墨事件”以李象风於1月28日被即墨县捕快缉拿归案,旋即山东巡抚张汝梅请示清廷总理衙门对李象风如何处置,2月4日电令立即正法后,德军於17日,18日陆续从胶州,即墨撤出告一段落。
  德军侵入即墨城围绕德兵被杀事件,拍照的大量即墨古城照片后来被胶澳邮局大量採用,作为明信片向大清国和世界各国公开发行流通。如今已经发现那一时间段围绕这一事件所发行的明信片有十幅之多,为即墨城最早有影像资料以来,明信片上的影像记载最为丰富—

一.少司寇坊

  该照片拍摄地点位於即墨县衙前十字街路口,由西向东拍照,显示即墨县行政中心一带的境況。那位摆正站立姿势正在拍照的德国军官,身后背景近处残柱为明清时期即墨“五大家族”之一蓝氏家族的“少司寇”牌坊,稍东还有黃氏家族一座残破的牌坊,两侧是临街的房屋。从路边百姓肥大棉袄和抄着手看出时间为冬天。这幅照片可谓晚清时期即墨城的精髓之照,尽显当年即墨城的破败境況与百姓衣着穿戴的社会百态,一县之治的衙门口繁华之地竟有破砖烂草的趴趴房。

二.武衙门

  即墨城的武衙门,是清军驻防即墨营的参将府。清顺治十五年(1658年),调胶州陆左营移驻即墨县城,坐落於即墨城南门里大街路东的考院街上。设参将一员,守备一员,千总二员,把总二员。康熙三年(1664年),改胶州左营为即墨营,参将,守备,千总照旧,把总增加至四员,归登州镇总兵衙门统领。按照清代武官品级,参将是仅次於总兵,和卫指挥使平级的军队将领,为武官正三品,属於中级军官,相当於现在的团长职衔。据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城內上了年纪的老人讲:当年参将大人在衙內每到午餐时,都有一定规格的乐队为其喇叭鼓罄奏乐。因为即墨城內沒有钟鼓楼报时,所以老百姓一听武衙门內奏乐,就知道天已晌午了。而县衙內的那位即墨知县仅仅是七品文官,自然就沒有享受乐队奏乐的资格了。即墨营的驻防兵力数量由於地方文献缺失,已经失考。清咸丰和同治年间的1862年8月和1868年5月,活跃在安徽一带的捻军(长毛)两次突破清军胶莱河防线,进入胶东地区活动,並多次集中兵力攻打即墨城。时任即墨营参将的凤岗和兴瑞分別协同即墨知县一起,督率驻军和县城內衙役,绅民百姓“並力拒守”城廂四关,捻军始终沒有攻下即墨城池。据徐特立(毛泽东老师)在捻军中记述:捻军第二次进入胶东地区后,即墨营参将兴瑞带领所属马步兵,配合李鸿章越过大沽河的轻骑兵,曾经在崂山西部的夏庄,华阴一带夜袭捻军,使得该部捻军伤亡惨重。
  这幅印刷有“Haupt-Yamen in Tsimo”德文的即墨武衙门照片,也为1898年冬天德军侵入即墨城时留影。照片中两名骑马德国军官旁边的四轮炮车,与德军在青岛总兵衙门照壁前炫耀武力的炮车相仿,当为德军为炫耀武力来即墨城所攜带。即墨地方文献记载当时德军住五福巷(原山东黃县下丁家人开办的当铺院落),从该图看应该在武衙门也有驻军。即墨参将府在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王朝以后,北洋政府辖属的即墨县地方官府财政枯竭,於1913年卖与德国教会建了基督教堂。建国后即墨县有关部门将这处教会房产沒收,辟为机关单位办公场所和职工宿舍。该幅即墨历史上曾经的武衙门照片,至今为首次发现。

三.西阁里大街

  阴沉昏暗的天气,凋落的树木,灰暗的房屋,城楼,雉堞,街道,满眼的景物都在一片阴沉肃杀中。
  从照片中可以看出;街上的行人不多,多聚在一起议论纷纷,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。而镜头近处有两名德国军官,好像在向街上的老百姓询问什么。据资深老照片收藏家吳坚考证:该幅照片正是1月23日李象风杀死一名在西门站岗的德国兵后,德军正在搜查德兵遇害一事。该照片为摄影者站在西阁观音庙上向东拍摄,西阁里大街两侧房屋和即墨城西门甕城与城楼都清晰可见。

四.西门甕城

  该幅照片背景为即墨古城西门外的甕城门,西门城楼被甕城牆挡住。从门洞可以看到甕城內的房屋,李象风就在其中的一间里干手艺活儿。这幅照片与上几幅照片拍摄於同一时间,那一群看光景的老百姓和前几幅照片里的面孔差不多,大约是到处跟着摄影者跑来跑去看热闹的。

五.西阁与西阁里大街

  该幅照片是拍照者由西门外阁里大街某处由东向西拍照,镜头中的西阁里大街西部和西阁一览无余。建於元至正二年(1342年)的西阁上供奉着观世音菩萨,俗称观音庙,每年农历六月初八逢庙会,小巧玲珑的阁楼屋顶造型还是蛮好看的,1948年5月1日,国民党即墨守军将西阁和西门外的其他几座庙宇拆除,用其砖瓦材料修筑了即墨城防碉堡。西阁外街俗称“分水岭”,道路两旁两层小楼商号比比皆是,道路狭窄仅能走开一辆手推车,直至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才拓宽,与城里大街和西阁里街共同称为中山街。照片中路北紧靠西阁的临街房屋,为李崇德(字宣三)家族的醋店门头房,东面为“春兴永”绸布店,路南左侧站立两人的房屋,为城里周氏家族的西关商号,解放后建了即墨剧院。该幅照片拍摄时间同上,照片右侧那一群看光景中的几个熟面孔,是一直跟着摄影师转来转去的。

六.文富堂

  该照片位於阁里大街路北的呂家庙西,为经营文具及高档字画类商家“文富堂”的卷簷门头房,有百多年的历史,店老板为掖县人(今莱州市)。是清末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即墨城最大的字画和高档礼品类商家。该照片上的房屋在上世纪中期拆除。坊间流传着当年工商业改造店家要回掖县时,老太太恋恋不舍的站在卷簷门前说:“嗯样来,这要是座轿,总么滴也要把它抬回掖县去…”嘻嘻!当年文富堂买卖兴隆时,朱漆的门面富丽堂皇,店里的名人字画与高档礼品琳琅满目,迎接着进进出出的大家商贾与有文化品位的顾客。该店西面不远处排列着“春兴永”等有名的商铺,西阁里街的主要商铺都聚集在该店的左右附近。文富堂后面有连片的豪宅大院,其中最著名的有清代翰林姜元衡的后裔,即墨商会会长姜云亭的三进大院,北洋时期吳佩孚皖系著名将领董政国的故居,晚清名绅李中泮后裔的两进前后出廈拔台子豪宅。

七.三官阁

  即墨古城三官阁,建於明嘉靖十五年(1536年),因地处古城外西北角北阁街的中段,俗称北阁(即墨方言阁,郭同音为guo,北的读音为bei,历来通俗称其为bei guo)。道士主持,供奉天官,地官,水官,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庙会。该阁的正殿四壁上重漆涂封有历史传说“水淹七军”等手工描绘精美的壁画。照片左上侧与北阁连在一起的屋脊为“义仓”,左下侧站人处为北阁街上的土地庙—七神庙。阁下为即墨城通往金口的大路。该阁楼1957年秋天拆除后,原北阁里,北阁外大街统称北阁街。

八.万寿宮

  万寿宮,位於古城內东南部,宮前豎有两幢塔柱,水湾畔石坊为“万里云衢”,其后的那座为“斯文正路”坊,坊后路北为古树掩映的文庙等一系列古建筑。两座牌坊之间的道路是文庙大门口的延伸,称为“神路街”,街的西侧为即墨考院牆外的民房。照片右上角可见即墨东门城楼。该明信片大约在国內通行使用过,上面贴有大清国邮政的两个半分邮票和盖有一个“大清国”邮政的印戳。

九.西关前河沿儿与墨水河沙滩

  该幅明信片的图景为摄影者站在墨水河的南岸上,由西南侧向对岸的北顺河街(老百姓历来一直俗称为“前河沿”,其中“沿”的方言读音为yai)一带拍照。由西向东依次为共济街临河的共济门,共济门外河道上用石条,石板铺成的低矮漫水桥俗称“小迈(即墨方言念maimei)桥”,北顺河街共济桥以东路段民居,突出的刘和发家木匠铺(棺材铺),傅家直抵河岸的大院落房屋,郭集沿子,柵栏门,倒座庙,小坝和即墨城牆西南角。枯水季节的墨水河细流贴着北岸一带流淌,河南岸沙滩上几处农历逢五排十人们赶大集圈起的草篱笆围牆。该照片还原了1908年(清光绪三十四年)修筑起那座高大的玄武岩三十六孔共济桥以前,即墨城下西关北顺河街,墨水河沙滩上即墨大集中心部位的当年景象。

十.东城门楼

  该照片在地方的刊物中说是南城门。按照以前黑白老相机的功能,应该是由城內拍照的东城门。作为即墨城不多的三座城门之一,这座城门同样显得破旧有些不修边幅。那半掩的城门洞,一大坨破碎砖瓦堆积在门洞里,几个穿戴臃肿的老百姓从其上进出,门洞口和那处紧靠在城牆上的房屋拐角处,斜豎着顶门杠。在城楼上站立的两个德国人,正在俯视着城內…看到这幅照片自然会勾起人们对当时社会境況的许多探索—那么高大的城牆,城门楼,已然不设防,任凭西方列強的军队来任意践踏!这应该是腐败的晚清王朝的穷途末路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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