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文走廊 ✐2021-04-01

扫罗王的独白

凌风

 

  序幕

先知撒母耳,
掩上了在身后历史的幕帘,
那最后的士师,
佝偻的身影走下舞台。
他依恋的告诉我—
荣耀离开以色列的悲惨:
老以利僵硬的身躯,
像木彫的偶像仰面倒下,
耶和华的约柜,
成为敌人的掠物。
那时,他虽还年幼
但感受到屈辱。
可是以色列的各支派热心,
在与弟兄爭夺着领土。
也许,他这样向我细诉,
想说的是,历史不必须重复…

  一

我高过所有的国人一头,
我的家卻並不是富有;
听先知称我“以色列所仰慕”,
立我作君王借我施拯救!
这话落在耳朵里还难相信,
我不仅受惊也是含羞。
等他膏抹我,在我头上倾倒膏油,
才感觉像在梦里接受。
我谦卑不敢夸自己,
只跟在先知后面行走。
然后,仍然回到父家照常
 日出而作到田间躬耕赶牛。
我不过出身便雅悯族,
怎曾期望作啥最高领袖!
我沒有去搞组织政府,
也无意试自己翻云覆雨手。

那天,打田里回刚到城区,
就听见全城在嚎啕哀哭;
是基列雅比传来信息,
恶邻亚扪人要強迫他们为奴。
条件是剜出他们的右眼立约,
要忠心负轭单认亚扪为主;
这可不是谈笑空言恫吓,
真是难信的凶恶残酷!
“基列雅比人要仔细考虑,
在七天后给本王最后答覆!”
这不是敌人会特別仁慈,
是给雅比人对现实看清楚—
相近的邻舍胜於远方的弟兄,
约但河西的人算什么肢体手足?
该承认亚扪侵略为进步机会,
血脈一家亲並不能关顾。

雅比人愿意減少当前的压力,
差派代表向各支派求助。
他们找上了新近膏立的王,
看我能不能纾解人民的疾苦。
当我留心听完了来人的报告,
我果然像王者赫然震怒!
“一衣带水隔不断传统文化,
血浓於水亚伯拉罕是同一元祖!
河东的‘证坛’仍然存在,
见证我们是同样宗教的民族。
团结一致,不准任何人单顾自己,
心连心,手连手,共御外侮!”
宰了牛,切成十二块传送四境,
让人民立约,大家有难同赴。
以色列人动员组成人民武装,
集中力量,跟从扫罗和撒母耳,
 大家来反抗侵略,整其军旅!
我吩咐使者急速去报信,
我知道他们的等待如久旱望甘雨:
“你们的拯救已经在路上,
你们必得解放,在明天时未近午!”

麦秋后,天高气爽,
耶和华的灵激动,士气昂扬,
为援救苦难同胞集结群众,
都跟从我率领奔赴战场。
拂晓攻击战略上运用合宜,
骄狂的亚扪人猝不及防;
升起的太阳刚放出曙光,
坚实的噩梦临到他们身上。
六十万以色列人如同一人,
我军像饿虎扑向群羊;
残暴的人受到残暴的报偿,
河东的原野传出哀叫的声浪。
敌人溃散只有像树梢残留的果实,
基列雅比得到安全和解放。
约但河两岸人民一齐欢欣
向我呼万岁耶和华受膏的王!


撒母耳膏立扫罗为王

  二

士师撒母耳干淨的退隐山林,
我,扫罗可真的是步上青云!
建立了以色列首批的御林军,
二千人在伯特利常随扈我,
另有一千由我的长子约拿单统领
 守护我的家门。
海边的非利士人並不喜欢这局面,
聚集大批的军队来抵隙寻衅。
老祭司撒母耳传话说等他先来献祭,
无奈七天过去了,群众呈现渙散逃奔。
我吩咐把祭物拿来,由本人代办,
难道我不能兼理宗教像外邦人的君?

撒母耳果然来了,
我想赦免他年老腳步蹇顿。
哪知他向我满面慍色,在众人面前
 斥责我,拿我当孩子教训!
我因为怕群众散去,
才勉強献祭,收拾民心。
虽然有些是树立权威,
 难道我这样作有错吗?
应该稍微体谅我可是为国为民!
“你作了糊涂事了!”老人家严厉的说。
“你违背耶和华,冒犯你的神。
耶和华已经寻着一个合祂心意的人,
代替你,牧养祂的以色列民!”

这么快,我可不敢想,
撒母耳有名传神的话,从不虛妄,
我可不能挺任命运摆佈,
我有自由意志尽自己的力量;
我要招募勇士,建立国防军,
我要训练军官,打造铁车刀枪;
我要教育干部,不妨碍他们营私,
要紧是对我效忠,结成一党;
当然,得培育儿孙有志成器,
能有野心,何居哉,有些像是流氓。
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,
巩固家族统治,必作到代代久享!

非利士人推出了个巨人歌利亚,
听说是身躯伟岸无比的力大;
他挺着铜戟向以色列人挑战,
还敢於公然对耶和华亵渎咒骂!
官兵们照样领粮饷庄敬不理,
关起营门来凭险固守,还敢说不怕。
我一面鼓舞士气,无处可退,
只得故作镇定,装聋作哑。

伯利恆耶西家有个牧羊的小儿子,
有几名哥哥参军在营也属我麾下;
父亲差幼子大卫前往探视,
因为形势紧张不能夠回家请假。
眼见到两军对耗有些滑稽,
神英勇的军队竟“免战牌”高挂!
耶和华尊名岂能任未受割礼者羞辱,
何況百姓作奴隶受他们欺压!
他拒绝承认那大个子不可能战胜,
竟然自告奋勇应战要把他击杀。
只拿着牧杖和机弦要凭着信心前进,
拒绝我借给他的保护盔甲。
歌利亚看不起,嘲弄他;大卫认真回答:
今天要把他伟大的屍体来餵乌鸦!
机弦猛力甩出石子远超音速,
打中了歌利亚两眉间不差毫发!
非利士人的大能勇士仆倒在地,
精良武器竟不如这精准一发!
大卫惟有借用他自己腰间的刀,
割下那巨大的头颅提回帐下。
以色列的将士欢声雷动,
跳出了战壕勇猛倍加。
敌人丧胆逃跑兵败如山倒,
仿佛是滾汤沃冰雪顷刻消化!
非利士人居然是不堪一击,
耶和华的名是旌旗威力无涯。

以色列的军队光荣的凯旋,
妇女们击鼓跳舞自发的高喊,
犹大的狮子是真男子汉,
以色列的神当得颂讚:
“扫罗杀死千千,
大卫杀死万万!”
从北到南,全国庆祝胜利,
唯我一人,脸上乌云內心不欢!
我记得:从那时,不错,就从那时—
我的心情发生了改变。
表面上沒人知道有什么反常,
但內心有虺蛇在菢它的蛋;
我会全无缘由的忽然暴怒,
冲着大卫瞪眼,抡起枪要把他刺穿!
约拿单首先看出我心态的失常,
找大卫来弹琴—
 悠扬的琴韻会使我释放松散。
我決定把大卫留在身边,
成为我贴身的侍卫武官。
那可真是得心应手,
 索性把女儿给他为妻,
 使他別无羁念,
有时还能夠带兵出去作战。


大卫为扫罗王弹琴
Daivd and Saul, 1885
by Julius Kronberg, 1850-1921

Nationalmuseum

随后来的是更大的麻烦—
每次当大卫打胜仗回来了,
我就心里反酸,口中流沫,咬牙胡言,
更不该的是禁不住,兴起杀害恶念!
难道我想叫女儿作寡妇,国军长败?
这真是是非颠倒,理性紊乱。
清醒后,我总是慙悔,淚流满面…
更糟的是不长进的大儿子约拿单。
他不关心扫罗家族的王朝世传,
宁肯遵行神旨意让大卫为先;
他自己甘作第二服事大卫,
全不想这打算有多么危险!
失去了王朝就失去生命线,
有多么得意,一个人说了算;
人民的生命又值得几何,
还不是在我的一喜一怒之间?
嫉妒,这蛇咬噬我痛苦,
嫉妒自己的女婿,失去理性,变得凶残;
我杀害无辜,挪伯祭司的全家老幼,
在我爪牙的刀下,无一得免…
无论如何,不能夠让大卫作王,
我绝对不忍受失去绝对的威权!

  三

这些便雅悯人哪!跟随我这么久,
可都算得上我真正的嫡系,
我给足他们升官发财的甜头,
赏他们葡萄园,橄榄园,近郭的田地,
他们卻不真有我的心,
尽管是唯唯诺诺口舌如蜜!
大卫与我儿子结盟沒人报告,
反不如那善巴结的以东人多益。
他们该耳朵放长些,殷勤刺探,
有什么风吹草动,就得多加留意。
我终於成功的逼走大卫,
虽说是自坏长城,我,也卻以为得计。

现在雅弗人给我情报,
大卫匪党潛伏在亚杜兰洞山地。
跟从的尽是些极端分子,
居然有不少便雅悯人也投靠那里!
虽说区区六百人还不足为患,
可是天有了两个太阳觉得可恥。
我必须推行攘外必先安內的国策,
且忘记外敌,闹一场阋牆兄弟!
我消灭他,就像捏死一只虼蚤,
绝不容臥榻之侧有別人鼾息。

可是我两次亲征追剿並不顺利。
在亚杜兰洞,他不加害耶和华的受膏者,
轻轻割下我一片衣袂就慨然义释。
又一次我兴师动众围捕夜间宿营,
他取去水袋长矛留下我的脑袋好呼吸。
一再的功课使这恶岳父深受感动,
我不顾面皮,当众号哭流涕。
发誓不再难为我仁爱的贤婿,
世上找不着谁比他更有恩慈。
我的余生绝不敢再与神为敌,
至最后一息,也留下快乐的记忆。

非利士人大军西来,如风浪骤至,
即使各支派肯相助,也来不及召集;
统领大军的押尼珥是我的堂弟,
但他表现野心似乎会擅权自立;
把他远派去约但河东前线
 协助我的小儿子坐镇御敌,
如今纵然是吹破号角,叫天不应,
就算是告急入耳,也路远缓不济急。
我幻想,地区的大国冲突酿成大战
 鹬蚌相爭会给旱地带来云霓?
南望云天,南风不竞,
 沒有煙尘来自埃及的铁骑;
北风有寒无雨,亚兰人有国事待理;
伯拉大河的巨熊,眼望着地中海,
 但东方荒漠的热风呼啸,
 使他把我的哀泣,只当作羊爭水溪,
又一波茶壶里的涟漪!
大卫啊!你在哪里?我太愚昧,
 把你的妻子—我女儿米甲给帕铁为妻,
世上少有,何等可恥的绝情无义!
翁婿的亲情,君臣的深谊,因嫉妒仇恨
 造成如两个国度,彼此为敌,
要到哪一天,才可以弭除怨嫌复归统一?

我高呼,我哀号,我祷祈…但远山寂寂!
我已经七十的年纪,
 沉重的头盔下,稀疏的头发成了银丝,
不听话的长矛我难以操持,我还怎么奔驰!
那么多的岁月,都被嫉妒和私慾蛀蚀,
追悔,已经来不及;报应的腳步不能延迟…
在怒涛的海洋上,竟把舵盘抛棄,
唉!想冲天高飞,卻自剪羽翼!
有谣传,我常在睡梦中大喊声音淒厉,
但后悔,並非基列的乳香,全沒有医治效力。
想到后人如何写下历史的这一笔—
以色列开国君王,竟落得像孤儿无依…
 难道我必须如此崩逝?

如今天空聚集酝酿不幸的乌云,
在基利波,又一场战爭逼近。
我多么思念大卫那可爱的孩子,
是勇敢的战将,忠心多智的谋臣—
 況且还是至亲…
若是有他在身边,
 足以承当重担千钧;
畏怯和恐惧必然远离
 我何至於有现在的困窘!
是秋风起的时候,收获的季节将临,
后悔我心地狭隘,又是那么固执愚笨。
以色列开国的君王满心只想自己,
 哪曾想到国家,顾念羊群!
到真正需要以性命相拼,
最后相伴的是一名执兵侍卫和儿子们,
竟沒有谁肯忠心卫主,或以身相殉。
我的身后,只有追赶的仇敌,
我仰望天上追逐的云絮,
 向神祷告卻沒有回音…
 地下的黃沙延展无垠。
搖曳的棕枝,风吹过,盼望这地上的
 领袖再一次凯旋的信息,
我卻将要血染大地,枯骨化尘。
伟大的扫罗王朝—仅一代而尽,
弱支可能在河东岸,押尼珥庇荫下残存,
受膏者大卫统一辉煌的以色列终将来临…
现在,我,开国的君王
以色列的大英雄,全民仰望的最高领袖,
抖不落的记忆,背负沉重罪疚的灵魂;
人,至终孤独,畏怯的步向阴间的门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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