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天说地 ✐2024-04-01

儒家社会主义的理想

社会主义资本家—子贡

亚谷

 

社会主义资本家,把两个不同世界的名词放在一起,如果不觉得矛盾,就不免是牵強附会。其实,只要晓得,所说的“社会主义”,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,就可以融会贯通了。
 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,就是儒家的社会主义,如果真有这种事,就必然曾有这样的人。他就是孔门弟子端木赐,字子贡,卫国人。子贡比孔子年轻三十一岁,生在一个商人家族;十七岁从学於孔子,后来出仕,后来经商,仍不废学。他是孔门语文科最优秀者,善於雄辩,被称“孔门十哲”之一。他的政治才干非常出色,“有干济才,办事通达”,曾任鲁,卫,两国相。子贡善於国际贸易,富致千金,成为孔子弟子中首富。司马迁认为孔子的名声之所以能布满天下,儒学之所以能成为当时的显学,其中子贡的推动“贡不可沒”。

  子贡在理财经商上的卓越天赋和成就,论语.先进孔子曰:“赐不受命,而货殖焉,臆则屡中。”是说:子贡不坐待天命,经营制造机会,常是臆测成功,增殖财富。
  史记.仲尼弟子列传记载:“子贡好废举,与时转货资…家累千金”,是说:子贡善观察市场行情的变化,人废我举,得以获利,以成鉅富。由於子贡在经商的成功,在“货殖列传”复表彰这位商业鉅子,肯定他为经济发展的嚆矢。
  作为儒商鼻祖,子贡有其最与众不同的特质:

一.谦卑求进

  有一次,孔子问他与弟子颜渊比较谁为优胜,让他自己打分:“汝与回也孰愈?”对曰:“赐也何敢望回!回也闻一以知十,赐也闻一以知二。”可见他有自知之明。不过,闻一至二已经很不错了。表明他知道自己能夠掌握原则,接受启发,容易进步,前途希望可以远大。
  到他学习一段时间了,子贡让老师考核。孔子衡量子贡,给这个弟子很高的评价—子贡既已受业,问曰:“赐何人也?”孔子曰:“汝器也!”曰:“何器也?”曰:“瑚琏也。”意思是对他极为器重;“瑚琏”,也就是“簠簋”,是宗庙的重器;如果通俗一些说是富贵,也该差不多,而且是大富大贵。史记.货殖列传:“子贡既学於仲尼,退而仕於卫,废举鬻财於曹鲁之间,七十子之徒,赐最为饶益。…子贡结驷连骑,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,所至,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。夫使孔子名布扬於天下者,子贡先后之也。”人必须谦卑,才可进步。看另一名排名还在子贡前面的演说家宰予,白天睡起觉来,夫子说他是“朽木不可彫也,粪土之墙不可杇也。”有人以为是“宰予画寝”,是在寝室壁上画,引起“粪土之墙”的评比。无论如何,二者都是不求长进的表现。孔子另外批评弟子冉求,只贪利助季氏豪门搜刮民财,还推说:“非不说子之道,力不足也。”孔子自然知道他的借口,就明指说:“力不足者,中道而废,今汝画。”是说你连试行都沒有,如果学不来,至少会半途而废,你是画地自限。

二.能学有识

  端木赐拜了孔子这位傑出的老师。孔子不仅懂得礼,乐,射,御,书,数“六艺”,更是“圣而时者”。为以后经商打下了深厚的理论基础。对於经商,主张“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”和“义以求利”。他说:“因民之所利而利之”。“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处也。”又说:“义然后取,人不厌其取”。端木遵循夫子教导,在儒家观点的“义”和商人的求“利”之间,接开了沟通的渠道;不像后来的孟子见梁惠王,说“何必曰利”,在世人和“仲尼之徒”的理想之间划上了鸿沟。无疑的,孟子的雄辩,似乎更胜於子贡,但子贡的和协宽仁,颇为可取。论语记载子贡问学於孔子多达二十多处。从修身,为政,处世交友,论人,不一而足。而且他所问的问题都很实际,是先经过深思的。他不像樊迟问吃饭,种作,简单又肤浅;自然更不至於愚昧荒唐。子贡的问题,都有启发性,以至於孔子的回答成为经典。论作人:“言必信,行必果”;“贫而乐,富而好礼”;“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”;以至近於耶稣“金律”的“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”;立信:“去食,去兵,民无信不立”;论治学:“敏而好学,不恥下问”;论人品:“君子多乎哉,不多也”;“过犹不及”;立身:“行己有恥”;论到治事: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”;都是出於子贡提问孔子作答。
  至於“智者知人,仁者爱人”则更为高明,是大企业主管不可缺少的条件。孔子说:“里仁为美,择不处仁,焉得知〔智〕?”这是说,智者必然择好邻居。不仅说到选择居处要有智慧,更应当分辨是非善恶:“唯仁者,能好人,能恶人。”因此,孔子说的话:“吾道一以贯之。”同一原则可以知人善任。(论语.里仁)同样选择用人的原则,企业管理主要是安排管理人,“德不孤,必有邻”,学得能夠识人,才有健全的企业。屈原楚辞的“卜居”,所说的也是人事上的居什么“位”;不仅懂地缘,更得懂人缘,始可以成大功,立大业。
  友邻,睦邻的道理,值得特別注意。处人或营商,都应该持宽仁的存心行事,不要排挤;对外,不可排邻仇外;对內,不可挤邻內爭。中华民国的先知先行者孙中山先生,留下的遗嘱,被人像念咒般公开念诵多年,但不求其端,不询其末。甚至“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”內容是什么?沒人过问研究,並且断章取义,说:“现在革命尚未成功,凡我同志仍须努力”,闭目否认革命已经“成功”民国建立了十几年的史实,解释为应该努力以求建立会党式的狭隘军阀“一言堂”,因此,思想错,行为误,形成中国二十世纪的大悲剧,多么可惜!

三.善於言辞

  子贡擅语言表达。史载孔子的弟子:“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(又有说七十二人),皆異能之士也。德行:颜渊,闵子骞,冉伯牛,仲弓。政事:冉有,季路。言语:宰我,子贡。…”。“子贡利口巧辞,孔子常黜其辩。”子夏问孔子:“子贡之为人奚若?”夫子说:“赐之辩贤於丘也。”(列子.仲尼)可见其语言表达能力之強。他不只是知道如何说,而是知道说什么,才更要紧。知道在什么时候,该说什么话。
  史记.孔子世家载:孔子困於陈蔡,绝粮。孔子夷然处之。但显然该找个解困的办法。子贡觉得该有所作为。

孔子曰:“赐,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?”曰:“然。非与?”孔子曰:“非也。予一以贯之。”…
子路出,子贡入见。孔子曰:“赐,云:‘匪兕匪虎,率彼旷野’。吾道非邪?吾何为於此?”子贡曰:“夫子之道至大也,故天下莫能容夫子。夫子盍少贬焉?”孔子曰:“赐,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,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。君子能修其道,纲而纪之,统而理之,而不能为容。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。赐,而志不远矣!”…
使子贡至楚。楚昭王兴师迎孔子,然后得免。

  子贡出马,找上了就在左近驻军的楚昭王。楚为御吳救陈的強大军队就在城父。昭王本来就对孔子甚为景仰,听子贡的言辞,表示他有意以武力对付陈蔡,他们哪敢违逆,立刻恢复了孔子遊学团体的完全自由。
  不仅如此,子贡说诸侯存鲁的功绩,尤为出色,甚至可说影响历史。那些领袖们虽然水准不怎么高,但无一是傻瓜,又各有谋臣,他们都肯对於子贡言听计从,是因为端木老板善於分析人的心理,又善於分析事理,並盱衡局势;讲话高明,或许有时会只说一部分;但迎合各人贪利的心理,所以能夠得人听从他。我们看他见人先说大道理,设定对方的好处,人都容易听得明白;被说的人先就想接受,说:“善。只是…”,他再把那小难处弄通,他们都大悅,听话,事情就好办了。这正是孔子所说:“行己有恥,使与四方,不辱君命,可谓士矣。”(论语.子路)

四.结合政治

  子贡的商业规模相当宏伟,用今天的话说,可称为跨国企业。在复杂的国际局势下,只靠打算盘,即使有名校的MBA也是不夠的。孔子说到子贡“好废举”。他善於取得並分析政治经济情报,而善加利用。大概他是从空中学来的。“夫子溫,良,恭,俭,让,以得之。”这从一件成功的外交纪录中可以证明。
  齐国的权臣田常,聚兵计画要伐鲁。情形很危急,孔子召集弟子说:“夫鲁,坟墓所处,父母之国,国危如此,二三子何为莫出?”国难当头的时候,失业的孔子,放棄“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”的原则,为了祖宗庐墓所在的鲁国,解決危机。史书载:颜渊自告奋勇,愿意出使,夫子知道他虽然聪慧好学,但不是担当实际政治任务的适当人选;勇敢的子路想要去,孔子也知道不是去打仗,子路一定搞不通;最后子贡表示愿意上路,孔子选择委任他处分这个问题。子贡用釜底抽薪的思维,先去见田常;借田常的引见,得到齐王的嘱托,代表齐国访越国;齐国本是吳国的亲家,卻愿意站在越国一边,越王勾践自然欢喜,亲自出到郊外迎接;越王了解这战略,差大夫文种同子贡两人访晉国;晉国同意助越。这样,勾践得以实现其灭吳复仇的目的。子贡凭其分析国际形势的才智,借三寸不烂之舌,取得“存鲁,乱齐,破吳,彊晉而霸越”的外交成果。当然,子贡不比孔子理想的政治家子产,也不是专爱和平的墨子,更不是抱柱守信的尾生,但孔子可能同意这样的结论:“微端木,鲁其为田氏附庸乎?”以子贡长才,不逊於范蠡;范致富称陶朱公,可以推想,子贡作国际经贸,还不得心应手吗?(註)

五.经营有道

  上文提到史记.仲尼弟子列传;货殖列传分別记子贡:“好废举,与时转货貲”;“既学於仲尼,退而仕於卫,废举鬻财於曹鲁之间,七十子之徒,赐最为饶益。…结驷连骑,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。”可见子贡在儒家修身齐家,治国,平天下之间,找到了一条成功的道路。具体说来,便是从事货物贩卖以谋利。他能夠捕捉商机,持人棄我取,贱入贵出的经营策略,从而达到了亦官亦商,亦儒亦商最高的境界。也可以说,子贡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儒官一体的儒商。他下海的勇气和魄力,远见令人佩服之至。但我更倾向於子贡之所以选择亦官亦商,是怀着“有博施於民而济众”的理想,也是怀着弘扬老师的绝学,发扬老师的志愿,身体力行老师的学说。从政,是实践老师政治理想,慰借老人周遊列国,行教四方,感叹:“吾道不行,知之矣”伤感的无奈与心酸。经商,是为了“以身证道”,让老师学说得以更好的传播,证明老师学说的功用。“富润屋,德润身,心广体胖。故君子必诚其意。”岂不是子贡的写照!

六.伦理实践

  第二次世界大战,是科技的战爭,有人提出“算术即战术”的说法。经商该知道战术先於算术。其实,中国兵家所说“运筹帷幄之中,決胜千里之外”,筹算就是商业词语。不过,人际关系上,更要重伦理,才可以作为儒商。
  子贡的伦理标准,不仅使夫子满意,还超越孔子的教导。子贡问孔子说:“如有博施於民,而能济众,何如,可谓仁乎?”孔子回答说:“何事於仁,必也圣乎?尧舜其犹病诸!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,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”不仅是口号,子贡实在作到。
  子贡在子路去世后,便担起侍奉老师的责任。子贡探望病中的孔子,老人正在拄着拐杖在门口漫步,看到子贡说:“赐,汝来何其晚也。”这话表明老人如深海夜行的孤寂心灵,看到前方的灯塔光芒而发出的欣喜之声,也表明了老人对这位自己讚为“瑚琏之器”的弟子是如何的爱,如何的期待。因叹而歌,高兴得唱起歌来,悲喜涕下,后七日乃卒。


Photo by Johannes Plenio

  孔子弟子三千,人各在忙於自己的事业和理想,而子贡有幸成为陪伴老人走完生命旅程的人,可见他对夫子的真诚。如果子贡与孔子的故事,到此就告一段落,已足夠感人了。可是,另据记载:孔子崩逝三年之后,门人各自收拾行囊,预备离去,入揖於子贡;相向失声而哭,然后各人分別回家。大家去后,作过总理的子贡,回到墓地,在墓旁的小苫茅屋中,又独居三年,才依依不舍的离去。孔子的门人中年龄长於子贡的有十一人,小於他的更多。案:揖礼在三代之礼中,属上行之礼,受者无须回礼,表明大家对他的尊重。这是说,孔子门人弟子守孝三年,而子贡守孝达六年之久。比自己父母离世依礼守墓的期间倍长,有多么的重情重义。今天的人还好意思比吗?他应该比其他少显贵的同学更有理由早回衙门办公,或忙着开店营业,该更看重时间价值;而他作到了又多了守丧三年。多么值得称讚!
  作为一名商人,子贡无疑是成功,尽管他“喜扬人之美,不能匿人之过”,似乎並不夠圆滑,但是,“子贡方人,子曰:赐也,贤乎哉!夫我则不暇。”对於子贡的人际关系能力情商之高,连夫子也自叹弗如。
  子贡如果在今天当政,无疑将实行儒家的理想,循“格物,致知,诚意,正心,修身,齐家,治国,平天下”的“大学之道”。不过,儒家学者如朱熹等人,误把“格物”解释为“格求物理”;其实,那与以后的思想路线沒有多大关系,近於断章取义。寻求其本义,应该是“格拒物欲,以致良知”,才可以逐步达到正心,修身的境界,也就是天下大同。

  孟子评骘重大的历史人物,期许伯夷可廉顽立懦,伊尹可觉民任重,柳下惠可宽鄙敦薄,但天下不可缺少的是孔子这样的圣人:“伯夷,圣之清者也;伊尹,圣之任者也;柳下惠,圣之和者也;孔子,圣之时者也。孔子之谓集大成。集大成也者,金声而玉振之也。”(孟子.万章下)伯夷就是不恋王位,反战,不食周粟的孤竹君长子,被作为清洁的楷模。伊尹是辅佐商汤立国的宰相,后又辅佐三位商王,是敢为任重的范式。柳下惠是鲁国的贤大夫,为宽厚仁和的典型。孟子称孔子“圣之时者”,就是说孔子能夠不拘泥成规,因时制宜,能建立有条理始终的完整系统,可算集大成者。子贡虽不能列入“圣”的阶级,但他对於儒家的支持发扬,实践,实在功不可沒。(待续)

註:
  田常欲作乱於齐,惮高,国,鲍,晏,故移其兵,欲以伐鲁。孔子闻之,谓门弟子曰:“夫鲁,坟墓所处,父母之国,国危如此,二三子何为莫出?”子路请出,孔子止之。子张,子石,请行,孔子弗许。子贡请行,孔子许之。遂行,至齐,说田常曰:“君之伐鲁过矣。夫鲁,难伐之国,其城薄以卑,其地狭以泄,其君愚而不仁,大臣伪而无用,其士民又恶甲兵之事,此不可与战。君不如伐吳。夫吳,城高以厚,地广以深,甲坚以新,士选以饱,重器精兵尽在其中,又使明大夫守之,此易伐也。”田常忿然作色曰:“子之所难,人之所易;子之所易,人之所难:而以教常,何也?”子贡曰:“臣闻之,忧在內者攻彊,忧在外者攻弱。今君忧在內。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,大臣有不听者也。今君破鲁以广齐,战胜以骄主,破国以尊臣,而君之功不与焉,则交日疏於主。是君上骄主心,下恣群臣,求以成大事,难矣。夫上骄则恣,臣骄则爭,是君上与主有卻,下与大臣交爭也。如此,则君之立於齐危矣。故曰不如伐吳。伐吳不胜,民人外死,大臣內空,是君上无彊臣之敌,下无民人之过,孤主制齐者唯君也。”田常曰:“善。虽然,吾兵业已加鲁矣,去而之吳,大臣疑我,柰何?”子贡曰:“君按兵无伐,臣请往使吳王,令之救鲁而伐齐,君因以兵迎之。”田常许之,使子贡南见吳王。说曰:“臣闻之,王者不绝世,霸者无彊敌,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。今以万乘之齐而私千乘之鲁,与吳爭彊,窃为王危之。且夫救鲁,显名也;伐齐,大利也。以抚泗上诸侯,诛暴齐以服彊晉,利莫大焉。名存亡鲁,实困彊齐。智者不疑也。”吳王曰:“善。虽然,吾尝与越战,棲之会稽。越王苦身养士,有报我心。子待我伐越而听子。”子贡曰:“越之劲不过鲁,吳之彊不过齐,王置齐而伐越,则齐已平鲁矣。且王方以存亡继绝为名,夫伐小越而畏彊齐,非勇也。夫勇者不避难,仁者不穷约,智者不失时,王者不绝世,以立其义。今存越示诸侯以仁,救鲁伐齐,威加晉国,诸侯必相率而朝吳,霸业成矣。且王必恶越,臣请东见越王,令出兵以从,此实空越,名从诸侯以伐也。”
  吳王大说,乃使子贡之越。越王除道郊迎,身御至舍而问曰:“此蛮夷之国,大夫何以俨然辱而临之?”子贡曰:“今者吾说吳王以救鲁伐齐,其志欲之而畏越,曰‘待我伐越乃可’。如此,破越必矣。且夫无报人之志而令人疑之,拙也;有报人之志,使人知之,殆也;事未发而先闻,危也。三者举事之大患。”句践顿首再拜曰:“孤尝不料力,乃与吳战,困於会稽,痛入於骨髓,日夜焦脣干舌,徒欲与吳王接踵而死,孤之愿也。”遂问子贡。子贡曰:“吳王为人猛暴,群臣不堪;国家敝以数战,士卒弗忍;百姓怨上,大臣內变;子胥以谏死,太宰嚭用事,顺君之过以安其私:是残国之治也。今王诚发士卒佐之徼其志,重宝以说其心,卑辞以尊其礼,其伐齐必也。彼战不胜,王之福矣。战胜,必以兵临晉,臣请北见晉君,令共攻之,弱吳必矣。其锐兵尽於齐,重甲困於晉,而王制其敝,此灭吳必矣。”
  越王大说,许诺。送子贡金百镒,剑一,良矛二。子贡不受,遂行。报吳王曰:“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,越王大恐,曰:‘孤不幸,少失先人,內不自量,抵罪於吳,军败身辱,棲於会稽,国为虛莽,赖大王之赐,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,死不敢忘,何谋之敢虑!’”后五日,越使大夫种顿首言於吳王曰:“东海役臣孤句践使者臣种,敢修下吏问於左右。今窃闻大王将兴大义,诛彊救弱,困暴齐而抚周室,请悉起境內士卒三千人,孤请自被坚执锐,以先受矢石。因越贱臣种奉先人藏器,甲二十领,鈇屈卢之矛,步光之剑,以贺军吏。”
  吳王大说,以告子贡曰:“越王欲身从寡人伐齐,可乎?”子贡曰:“不可。夫空人之国,悉人之众,又从其君,不义。君受其币,许其师,而辞其君。”吳王许诺,乃谢越王。於是吳王乃遂发九郡兵伐齐。子贡因去之晉,谓晉君曰:“臣闻之,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,兵不先辨不可以胜敌。今夫齐与吳将战,彼战而不胜,越乱之必矣;与齐战而胜,必以其兵临晉。”
  晉君大恐,曰:“为之柰何?”子贡曰:“修兵休卒以待之。”晉君许诺。
  子贡去而之鲁。吳王果与齐人战於艾陵,大破齐师,获七将军之兵而不归,果以兵临晉,与晉人相遇黃池之上。吳晉爭彊。晉人击之,大败吳师。越王闻之,涉江袭吳,去城七里而军。吳王闻之,去晉而归,与越战於五湖。三战不胜,城门不守,越遂围王宮,杀夫差而戮其相。破吳三年,东向而霸。
  故子贡一出,存鲁,乱齐,破吳,彊晉而霸越。子贡一使,使势相破,十年之中,五国各有变。
  子贡好废举,与时转货貲。喜扬人之美,不能匿人之过。常相鲁卫,家累千金,卒终於齐。(史记.仲尼弟子列传)

插图:

  1. “Red and White Lighthouse” by Johannes Plenio (pexels.com, accessed 4/202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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