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自然的胡须

湮瀅

　　森林公园里的几棵老榕树，已经长成了气候。凸起的根茎，如虯龙般密密匝匝地缠裹在树干上。伸展数丈的树干上，掛满了一条条气根，宛如虯龙的胡须吊在树枝上随风摆盪，人走近时会触及面颊。微风中摆盪着的根须，像门帘上的流苏，在晨曦与晚霞中轻轻搖摆，詠叹柳永与辛棄疾的词，呈现着种种风情。

　　我十分喜爱这些榕树的须根，飘逸如怀素挥洒的飞白草书，笔锋逸出纸外，找不着落点，就那样在空中飘悬着；只有精通书法的人，才能读出它的墨痕。
　　我喜欢走近榕树，让它那些根须轻抚我的面颊；有点痒痒的，但能感受到这些树根的气息，而能与老榕树一同呼吸。榕树的须根，应该就是大自然的胡须吧。大自然有年龄吗？须根便可以反应，不必锯开树干去数年轮了。但在空中飘盪着的胡须，卻沒有显出树的龙钟老态，反增添树的潇洒魅力。
　　梵蒂冈西斯汀小教堂的天花板上，绘着一位长须飘胸的老人，是米盖朗基罗画出他心目中的创造主。创造了天地万物与人类，当然应该有些年纪了；但整个时空的大自然都出於祂的手笔，祂应在时空之外，不会长出那代表时间的胡须。但米氏给祂画上的美髯，气韻生动；由美学与文学的观点来看待，未尝不可。

米盖朗基罗心目中的创造主
Creation of Adam, c.1511
by Michelangelo, 1475-1564

　　微风飘然而至，树上的须根轻轻地动起来了；那是老榕树的胡须，是大自然的胡须，也是不小心洩露天机了的创造者的胡须。

本文选自作者著作岁月沉香：小书斋作文习字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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