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文走廊 ✐2017-02-01

长河落日

王人义

 


长河落日
(按图放大)

  是早春的时节,风依然像锋利的刀,贴着地面铲过,刮走了从泥缝之中挤出来的绿色,刮起了盖在山岗子上的灰黃泥土,扑向从西安开往天水的长途汽车那关不严的玻璃窗,我贴着窗眯着眼睛眺望那滋养和孕育古典中华文化的西北大地,头发,眉毛,甚至眼睫毛上,都落满了那把我的皮肤染成黃色的土。
  沒见过那样的山,那用一个比一个更大的石头疊起来的大山,坚硬刚強,像一个祼露着胸膛和肩膀的古代武士,毫无遗露地展现出那说不尽的坦荡与自豪;那光禿禿的山岗上零零星星挺立的树木,就像是壮士胸前稀稀疏疏的胸毛,倔強地挺腰立臂,迎风举鞭,把那刮地三尺的寒风抽得满山哆嗦着乱叫。

  我住在太平洋彼岸大山与汪洋之间的高坡之上,看惯了云天雾海洗染过的群山,就是沒见过这样胸脯坦露,黑光油亮山的脊梁;也看惯了苍松翠柏覆盖着的峻岭,就是沒见过这般铜牆铁壁,黃中带红山的胸膛。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於是,在这片黃色的水土哺育起一群黃色皮肤的人群,他们的胸怀就像黃土高原,朴实而寛广;从里的群山之中走出一批黑色头发的人种,他们的肩膀就像山的脊梁,结实而坚強。
  这群人不是来自於一个单一的民族群体,他们来自五湖四海,融和了多个民族的血脈和基因,在这片黃色的土地上共同成为华夏子孙,繁衍与生息;这群人不是只喝一口井的水长大,他们如海容纳百川,共同建造起丰富的中华文化,滋润着这个被称为中华的民族,屹立在东方。我感叹上苍,祂铺设西部高原这片黃土,让多个亚欧民族在这里集结,开发出我们生长的疆土;我讚美上帝,祂沿着这里的山川开劈江河,浇灌出如此灿烂的东方文明。有这样的血液在我身上流淌,我得以满怀信心地走遍天下,与世界任何一个民族的儿女比肩;有这样的文化奠基我的德行,我不怕与世界任何一个文化交流,因为它指导着我去学习和接纳他民族的语言和文明。

  长途汽车在莽莽大山前的川道上缓缓爬行,以乎走了整整一个下午,还在那山的影子中喘着粗气。不知什么时候太阳悄悄地落到山的那一头去了,本来周身铜红的山体突然一下变得铁青,曚曨的山色引发了我的倦意,不知不觉地竟在颠颠簸簸的搖晃中靠着椅背睡着了。迷迷糊糊之中,一道強烈的阳光透过紧闭的眼脸渗入我的眼底,我下意识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,猛然看到眼前另一番的光景:汽车显然已闯出了大山的怀抱,一道河川远处开阔的高原上流淌,夕阳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悬在缓缓流动的河川之上,把那一大片平靜的水面染得血红。

  血红,是一让我惊恐的颜色,因为它每每会強烈地喚醒我的一段记忆,那直视死亡的过去。1997年的这个季节,那时我住在中国南部的一座城市,有朋友邀我去散步,我们漫步在山林中宁靜的小道上。走着走着,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骤的腳步声,还沒有来得急给他让路,头顶上已重重地挨了一闷棍,我的身子像一只布袋被甩在地上,木棍接着像雨点一样不断在我头上击打,同时,还有一个人死命地用腳一下一下地踹着我的背。我本能地惊惧的尖叫,就有人蹬下来用手掐我的脖子⋯我骤然明白,原来他们是要把我弄死。
  死?我从来沒想过我要死,不期然地,我被逼到死的角落,直接地要我去面对死后光景?我的信仰告诉我,死的尽头有我神为我预备的天堂,可強烈的罪疚感让我对自己能否进入永生的天国沒有把握,唯一能做的就是请求主的饶恕,请求主的拯救!在那生与死的瞬间,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,对着我相信爱我的主耶稣基督呼喊:“主阿,求您接纳我!”。
  我的呼喊还在山间回响,可我的四周卻瞬时一片死寂,我发现我还活着,可那些要置我於死的人卻沒有了蹤影。睜开眼,在天旋地转的晕眩之中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地的血,从我头上流出来殷红的血,正是此刻我在眼前河川上看到的这种颜色。
  血就这样使人联想到死,自然也会引发人们多种感受,而我的民族人们常用“悲壮”来描述。悲,是世人自然共有的情感,是对流逝生命的痛苦;壮,卻是中国人独有的心理自慰,所以人们常说,“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”,是否真的又是一条好汉?沒有谁去深究;就这么糊里糊涂,才有所谓的壮丽。为什么不去深究呢?因为中国文化之中沒有真正的信仰,老子发现了“道”的存在,但因为“不知其谁”而不了了之;孔子“敬而远之”的崇敬着神,终因沒办法参透其中的奧祕而退而求其次,旨在德行教化建立自已“与天地参”。当文化定格在一个不变的框架之中的时候,就会划地为牢,闭关自守?当理想的追求強化成一种国法的时候,就会以人为神,固步自封!使我们无法走出自己的捆绑,在超然於物质的世界找到信仰,使我们不能借助於其他民族的生命体验,在真理与经歴中得到神。
  中华民族,一个本来在多个民族群体的融合中建立起来的民族,中华文化,一个本来在多个民族文化中发展起来的文化;我们这个民族,是走进世界民族之林,共享生命的奇妙的时候了,我们古老文化,是融入世界文化的海洋,分享生命的真理的时候了!

  天渐渐黑下来了,原来那刚才还殷红的太阳已开始发白,血红的色彩在河川上退去,在灰暗的沉思中我依然继续着与这片土地的对话,不像河川上那几只饮水的骏马,牠们是那么的怡然自得,悠哉遊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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