寰宇古今 ✐2010-06-01


夜间飞行

张纳新

 

作客

  因获特许,自广州去海口,我坐在驾驶舱体验了一次夜间飞行。
  征得机长同意,我坐在了观察员的位置上。驾驶舱里共有四个座位,前两个是机长和副驾驶,后两个是机械员和观察员。四座之中,观察员座最高,人坐在上面,视线不是平视,而是向下;而前排的机长和副驾驶被一排高高的仪表盘挡住了眼睛,他们只能稍向上看,观察员位置的设计恰巧可以弥补其视野的局限。
  坐在驾驶舱里,可以领略在客舱里沒有的体验。客舱里透过舷窗看到的多是跑道的一个侧面,看不到下方,前方的全景。而驾驶舱看到各色各样的助航灯,红的滑行灯,橙色的引导灯,草地边星星点点的紫,绿灯等等,蓝个是灯的列阵,远远近近,一目了然。巨大的飞机与璀璨的各色引导灯融为一体,灯就像飞机的眼睛,飞机的神韻。

月亮

  起飞后,天空是海底一般的蓝黑。月亮破空悬於高处。
  客舱里的舷窗口小,看月亮未免如井底之蛙,而在驾驶舱就可以无遮拦地亲近月亮了。刚起飞,转弯时,明晃晃的月亮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一般,绕着机头从左至右悄无声息地滑过,演绎着天地苍茫,时光匆匆之感。月光不可思议地強烈,驾驶舱里除了仪表浅黃浅绿的轮廓,全被月光摄住了,一剎那靜得出奇。那个年轻的机械员侧着脸,月光从他的脸上靜靜地滑着。又似乎凝固了,他的侧影有一种含着遐思的安谧,犹如一尊雕像。我从高腳椅上屈了身子,湊在窗下,由下向上望去,望到了月的全部。
  这月和地上见到的绝不一般。沒有了尘的遮掩,她光洁莹亮,十分刺眼,甚至半个天空,都能听到一片滾滾而来的轰然白光。用不恰当的比喻来说,就似一颗刚刚裂爆的原子弹,予人一种強烈威慑。这时的她,已绝不能用“冰清玉洁”来形容了,“冰清玉洁”给欣赏者的应该是一种柔美,是有着一段距离的,彼此並不直接影响的靜,有些矜持和羞涩。但这轮圆月,欣赏主体与客体之间已完全解除了距离,穿过了门一般的尘气的虛掩,你倏然一览她的全部。她不再娇羞,热情四射,将你瞬间整个地罩进她的光芒之中,你未及反应,就从一个主动进攻者变成了一个被动防卫者,卻毫无抵抗的力量。
  这种感觉,我后来才开玩笑地说到很久前的一句歪诗:月亮,你这白色的妖精。—那真是一种神魅的魔力!

天际线

  天空中还有一个意外发现—夜间的天际线。
  飞机升到平流层之后,才明白夜里也是有这条线的,不过不是白日的白色,而是浅浅的蓝色。在驾驶舱,可看到它从左至右环绕着,将天截然分成上下两部分。线以上,天是洁淨的深蓝,星星就像丁冬丁冬的歌声般闪烁着。和月光相比,星光是寒冷,失宠,不得志的,但还紧紧操守着一种不灭的东西。天际线以下,就是尘世了;云也好,众生也好,都在它的下面,是它的一部分。芸芸众生,尘事其实就像那云,又成形,又无形,又聚又散,不可捉摸,唯有那种涵括万千的阔大胸襟,才能方寸不乱泰然处之。
  天际线以上,是洁淨,寒冷,高深的天宇;愈看,愈觉得它正吸攫着你,陡生一种逃不脫的恐惧。天网恢恢,那就是我们永远逃不脫的命运的掌心?天际线以下,是混浊的,也是丰富的,美丽的。虽然处於其中有些呼吸困难,但毕竟让你觉得踏实,亲切。那种理想境界当是不上不下地齐着天际线飞行吧?就像风箏,飞得再远,还是始终有一条长长的根给它保证。

完美落地

  落地时分到了。
  掠过闪着月亮倒影的海水,飞机远远地就对准了机场。机长和副驾驶都是全神贯注,一手把“方向盘”,一手把油门控制杆。机长不断发出口令,副驾驶似乎稍稍有些紧张。发动机的轰鸣中,我听到机长让副驾驶操纵飞机落地,心悬了起来。凭我有限的航空知识,知道起飞落地是事故多发段,完美的落地是最难的。要将一百多吨的飞机自重消減至零,使飞机的升力与自重相抵,在以每小时二百多公里的速度着陆时,如果在轮子接触跑道的地方放一张纸,纸应该无破无损。这样的落地,才不会有心惊的震动,旅客也是最舒适的。
  飞机离机场越来越近,机身有些晃动;但机头方向很准,对准了跑道灯的中心线。跑道降落灯是一个长长的矩形阵,橙黃色,中心线是一条不断闪滾的紫色灯线,如同激光一样非常醒目。驾驶舱里所有人都扣好了安全带,机长,副驾驶不仅腰上有一条,双肩上还各有一条。我的只有一条,是圆盘样的扣手。随着驾驶室里响起自动报距的英文男音:“五百米,四百米,三百米…”,飞机向大地迅速扑去,触地,副驾驶有些手软,机头有控制不住冲出去的感觉,机长果断喝声“把住方向”,並将拉油门,拉反喷(減速)等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。
  飞机稳住。我松一口气,再左看右看,长长的跑道灯如河一般流动,飞机变成了一条安然的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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