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文走廊 ✐2008-09-01


艺文选读

夏丏尊三论创作过程:纪德的“浪子回家”

 


Andre Gide

  有一种创作过程,是从寓言或故事出发的,这和由事实出发者不一样。事实是已经有过的真实事件,而寓言或故事卻是不必有其事,只是有人说出来或写出来,用以阐发一个观念,或一个道理的。和果戈里(Gogol)因听了“鸟枪”的事实而写“外套”相似,有的作家也可以由一个寓言或故事而创造为另一作品,作品成功之后,內容的事件不同了,而其中所含的意义也与原来的故事或寓言完全異样了,A.纪德(Andre Gide, 1869-1951)的“浪子回家”(Andre Gide: Le retour de l’enfant Prodigue, 1907),就是这样写成的。
  “浪子回家”的根据是新约“路加福音”第十五章The Prodigal Son的寓言,自第一节始,至章末止。原文如下:

耶稣又说:一个人有两个儿子。小儿子对父亲说:“父亲,请你把我应得的家业分给我。”他父亲就把产业分给他们。过了不多几日,小儿子就把他一切所有的,都收拾起来,往远方去了。在那里任意放荡,浪费资财。既耗尽了一切所有的,又遇着那地方大遭饥荒,就穷苦起来。於是去投靠那地方的一个人;那人打发他到田里去放豬。他恨不得拿豬所吃的豆荚充飢,也沒有人给他。他醒悟过来,就说,我父亲有多少的雇工,口粮有余,我倒在这里饿死吗?我要起来,到我父亲那里去,向他说,父亲,我得罪了天,又得罪了你;从今以后,我不配称为你的儿子,把我当作一个雇工吧。於是起来往他父亲那里去。相离还远,他父亲看见,就动了慈心,跑去抱着他的颈项,连连与他亲嘴。儿子说:“父亲!我得罪了天,又得罪了你;从今以后,我不配称为你的儿子。”父亲卻吩咐仆人说:“把那上好的袍子快拿出来给他穿;把戒指戴在他指头上;把鞋穿在他腳上;把那肥牛犊牵来宰了,我们可以吃喝快乐;因为我这个儿子,是死而复活,失而又得的。”他们就快乐起来。那时,大儿子正在田里。他回来离家不远,听见作乐跳舞的声音,便叫过一个仆人来,问是什么事。仆人说:“你兄弟来了;你父亲,因为得他无災无病的回来,把肥牛犊宰了。”大儿子卻生气,不肯进去;他父亲就出来劝他。他对父亲说:“我服事你这多年,从来沒有违背过你的命,你並沒有给我一只山羊羔,叫我和朋友,一同快乐。但你这个儿子,和娼妓吞尽了你的产业,他一来了,你倒为他宰了肥牛犊。”父亲对他说:“儿啊!你常和我同在,我一切所有的,都是你的。只是你这个兄弟,是死而复活,失而又得的,所以我们理当欢喜快乐。”


浪子回家 The Return Of The Prodigel Son
Rembrandt, 1662

  这是一篇很有名的故事,论短篇小说的起源与结构的,都常常引用这故事为例,因为它虽是写於千百年前,卻实已具备了现代短篇小说的特色:在人物的配合上,故事的发展与文字的经济上。至於这故事的意义,是非常清楚的,因为在这一章经文的开头所讲的就是“主接待罪人”。经文说:

众稅吏和罪人,都挨近耶稣要听祂讲道。法利赛人和文士,私下议论说,这个人接待罪人,又同他们吃饭。耶稣就用比喻,说,你们中间谁有一百只羊,失去一只,不把这九十九只撇在旷野,去找那失去的羊直到找着呢?找着了,就欢欢喜喜的扛在肩上,回到家里。就请朋友邻舍来,对他们说,我失去的羊已经找着了,你们和我一同欢喜吧!我告诉你们,一个罪人悔改,在天上也要这样为他欢喜,较比为九十九个不用悔改的义人,欢喜更大。或是一个妇人,有十块钱,若失落一块,岂不点上灯,打扫屋子,细细的找,直到找着吗?找着了,就请朋友邻舍来,对他们说,我失落的那块钱已经找着了,你们和我一同欢喜吧。我告诉你们,一个罪人悔改,在神的使者面前,也是这样为他欢喜。

  要接待罪人,也就是希望罪人悔改,这就是“浪子的比喻”的意义。但这故事到了纪德的手中就完全不同了。在纪德的小说里─毋宁说是诗里,因为这实在是一种诗的写法,一切寓言也都是诗的写法,─除卻父亲,浪子,大儿子这三个原有的人物外,又添了母亲和小弟弟。为什么呢?並不只是为了故事的复杂化,─自然已是复杂化了─卻是由於主题的改变,超越了原有的主题,纪德用这个寓言表现了他的新主题,新思想,新哲学,因此,人物多了,结构也不同了。它的结构是这样的:除了开首一个短短的引子,本文共分为五章,就是“浪子”,“父亲的责备”,“哥哥的责备”,“母亲”,“和弟弟的谈话”。
  在第一章,“浪子”的开首,作者写道:

久別以后,厌倦了幻想,厌棄了自己,浪子在这种自寻的贫困中沉沦,想起了父亲的面孔,想起了那个並不小的房间,从前母亲常常凭依在他的床头的,想起了那个流水灌注的园子,终年的紧闭,从前老想逃出来的;想起了从来不爱的,节俭的哥哥,他倒把浪子不能挥霍的那部分财产还保留了下来呢-浪子自认他並未找到幸福,甚至於也无法再延浸这种在幸福以外追寻的陶醉。

  这以下,一直说到那位大哥,他板起一副生气的面孔来参加宴会,“他之所以肯出席,那是因为,看在弟弟的面上,且给他一夜的快乐,那是因为父母已经答应他明天申斥浪子,他自己也预备好好地教训他一顿。”中间的事情是和圣经上大致相同的。所不同者,只是添了一个特殊的,而且非常重要的尾巴:

火炬薰天,食事完毕了。仆人打扫过了。现在,在沒有半丝儿风起的夜里,阖宅疲倦了,一个一个都睡去了。然而,在浪子隔壁的房间里,我知道有一个孩子,浪子的弟弟,一夜到天亮,总是睡不着。

  在这一章中,所有人物都出现了,而且,把故事的根已埋在这里,把故事的结果─一个沒有结果的结果─也在这里含了蓓蕾,因为,纪德的新的主题,是完全寄托在这个不能安睡的孩子身上的。
  第二章是“父亲的责备”。从父亲的责备开始,这以下完全是用对话写成的。下面是父亲和浪子的主要对话:

“孩子,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?”
“我当真离开过你吗?父亲,你不是到处都在吗?我始终爱你,从沒有忘掉过你啊。”
“別強辩。我有家安置你。为了你才立的家。为了让你的灵魂得到托庇,得到逸乐,得到安适,得到正务,一代代辛苦下来了。你是后嗣,你是儿子,你为何逃出家呢?”
“因为家关住我。家,不是你,父亲。”

  就在这简单的回答里,纪德的哲学作了发端。接着,当父亲责备他把所有带走的财产都已胡乱浪费了的时候,他卻说:

“我把你的黃金換欢乐,把你的教训換幻想,把我的纯洁換诗,把我的端严換欲望。”

  而当父亲又问他:“那末是贫困把你逼上我这儿来了?”他卻说:

“我不知道;我不知道。倒是在沙漠的干燥中我最爱口渴呢。”

  这一章的结束是父亲说:

“如果你觉得沒有气力了,你自然可以回来了。现在去吧;到我给你预备的房间里去吧。今天夠了;你休息吧;明天跟你的哥哥再谈。”

  第三章就是“哥哥的责备”。作大哥的,认为自己是合乎常道的,弟弟则是不合常道的,因此,他劝弟弟要“持守你所有的,”“免得人夺去你的冠冕。”“你所有的就是你的冠冕。”“持守吧,弟弟!持守吧。”他这么说。但当他问浪子“是什么东西引你离家”的时候,浪子的回答卻是:

“我老觉得‘家’不是全宇宙。我自己呢,我並不是完全如你所盼望的那样一种人。我不由自主地想像另外的文化,另外的地方,想到许多路可以走,许多路沒有人踩过;我想像我身上觉得有一个新生命跳出来了。我就逃走了。”

  他们的谈话是不会得出什么一致的结论来的,最后是哥哥说:

“那么,祝福你的疲倦!现在去睡觉吧。明天母亲跟你再谈。”

  第四章是“母亲”。在这里,和在“父亲的责备”中相似,对话的调子是相当柔缓的。当母亲问浪子,从前他离开家所追寻的是不是“幸福”的时候,他说:“我並不想追寻幸福。”这“幸福”二字是母亲眼里的幸福,当然並非浪子的幸福。而当母亲又问他:“你追寻什么呢?”他的回答是:

“我追寻…我是谁。”

  母亲代他回答:“啊!你是你父母的儿子,你弟兄的弟兄。”这当然更不是浪子的所谓“我是谁”。他们又谈到了弟兄。以下是关於那个“太好读书,又不常读好书…常常爬到花园里最高的地方,从那儿…望过牆头去,望得见四乡”的弟弟:

“听我说;现在有一个孩子,你早就可以管管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,你讲谁呢?”
“讲你的弟弟,你离家的时候他还不满十岁,你不大认识他了,他卻…”
“讲吧,母亲;你为什么不安呢,现在?”
“在他身上你卻可以认出自己来。因为他和你离家的时候完全一样。”
“像我?”
“像你从前一样,我对你说,可惜,唉!还不像你现在一样变过来。”
“愿他将也变过来。”
“但愿马上叫他变过来。你跟他谈谈去:他一定会听你的,你这浪子。好好地告诉他路上有多少的艰难;免了他…”

  最后,浪子答应去劝弟弟,母亲吻了他,像小时候临睡前吻他一样,並说:“去睡觉吧。我去给你们祈祷一下。”
  第五章是“和弟弟的谈话”。像他的大哥哥对待他一样,他去对待他的弟弟,他要劝弟弟“持守”,他也骂弟弟“狂妄之至”,可是他失败了,其实他也是成功的,因为他把希望交给了弟弟,终於鼓舞了弟弟,让弟弟出走了。弟弟谈到他归来的那一晚,说道:

“你回来那一晚,我睡不成觉。整夜我想着:我另外还有一个哥哥,我卻不知道…就为了这个,我的心才那么厉害的跳着,当我在院子里看见你走进来,满身罩满了光彩。”
“唉,我那时候是罩着破衣服呀!”
“是的,我看见的;可是早就光彩奕奕了。我又看见父亲在做什么了:他给你带一只戒指,大哥沒有的戒指。我不想向谁问你的底细;我只知道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,你的眼睛,在酒筵上…”

  当浪子有意劝说弟弟,说自己:“我从前也希望过。看我的腳能带我多远,我走多远。像扫罗寻他的驴子,我寻我的欲望,可是他找到了王国,我卻寻到了苦难。然而…”弟弟卻问他:

“莫非你迷了路了?”
“我是一直向前走的。”浪子说。
“你敢自信吗?然而还有旁的王国,还有无王的国土,你可以发现呢。”
“谁告诉你的?”
“我知道的。我感觉到的。我彷彿早已在那儿统治了。”

  以后,当浪子告诉弟弟,说他已怀疑一切,自己也闹不清在沙漠中所寻找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,就渐渐地引到了寓言的顶点。弟弟说:

“你站起来吧。看床头桌子上,那边,那本撕破的书旁边。”
“我看见一只开了口的石榴。”
“这是那一晚牧豬人带给我的,那一次他出去了三天。”
“对了,这是一只野石榴。”
“我知道;它是酸得有点儿可怕的,然而我觉得,如果我渴极了,我会咬它吃的。”
“啊!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:我在沙漠里就是找这种口渴。”
“这种口渴非吃这种不甜的水果不能解…”
“不;越吃越喜欢这种口渴。”

  最后,弟弟终於说:

“听我说;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等你?不等今夜完了我就要出去呢。今夜;今夜,不等发白了…我已经束好腰了,今夜我已经藏好草鞋了。”
“什么!我不能干的,你倒要干了?…”
“你给我开了路,想到你,我就会有勇气。”
“我应该敬佩你;你倒应当忘掉我。你带什么东西呢?”
“你知道的,我是小儿子,沒有什么家产承继的。我出去,什么也不带。”
“倒是这样好。”
“你从窗口看到什么了?”
“我们先人睡在那儿的园子。”
“哥哥…”(孩子从床上站起来,用了变得和声音一样溫柔的胳臂,围住浪子的脖子。)“跟我一块儿走吧。”
“留下我吧!留下我吧!留下我来安慰母亲吧。沒有我,你一定更勇敢。现在是时候了。天发白了。一声不响地走吧。来!吻我一吻吧,弟弟:你带走我一切的希望。勇敢点;忘掉我们;忘掉我。但愿你不至於回来…慢慢的走下去。我拿灯…”
“啊,握我的手,一直到大门。”
“留心石阶…”

  这个小弟弟的新生活的开始,就是这篇小说的结束,这结束,在文章的开始,在第一章的末尾就已经埋伏了,在浪子第一天回家的夜里,“浪子的弟弟,一夜到天亮,总是睡不着。”从弟弟的“不安”,到弟弟的出走,作者表现了他的新思想,新哲学。这是一种什么哲学呢。要回答这问题,与其用我们的话来说,也许还不如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更好些。在后於“浪子回家”的“新的粮食”(Les nouvelles nourritures, 1935)中,作者写道:

啊,新的不安!种种还沒有揭出的问题!昨日的苦恼使我厌倦了:我已经尝尽了它的苦味;我不再相信它;我俯瞰未来的深渊已经不感觉头晕了。深渊的风啊,带我去。

  新的不安!这就是那弟弟的不安,弟弟的睡不着的原因,这就是他在罩了破烂衣服的浪子身上看见“满身罩了光彩”的那原因。要进一步说明这道理,我们必须再说明纪德的一种人生观念,这种观念我们可以称之为“渴思饮”的哲学。在“浪子回家”的第二章中,浪子对父亲说:“倒是在沙漠的干燥中我最爱口渴呢。”在第五章“和弟弟的谈话”中谈到那只野石榴,浪子说:“我在沙漠中就是找这种口渴。”这种思想,早在“浪子回家”以前,在1897年出版的“地粮”(Les nourritures terrestres)中,就一再地阐发过了,在“石榴之歌”以及其他几篇里,作者一再地说:

我感官中最溫馨的快乐,
曾是渴时得饮。

在“我一切欲望之旋曲”中说:

我不知道那晚我曾梦到什么。
当我醒来时我的一切欲望都感到焦渴。
好像在睡眠中,它们曾穿尽了沙漠。

这人生中的渴望,这种生命的力量,永远渴,永远向上,永远追求新的,朝向无穷的希望,是永不能满足的,虽然作者在“地粮”卷六的开首说:

地上涌出的水源远超出我们的口渴所需要的水滴。
不断的更新的水;天空的水气重又落到地上。

但是可惜:

神的诫条,你们曾使我灵魂创痛。
神的诫条,你们将是十诫或二十诫?
你们的限制将紧缩到何种境地?
你们将教人以永远有着更多被禁的事物?
对人间我将认为最美的事物的渴求又该加以新的惩罚?
神的诫条,你们曾使我灵魂得病。
你们用高牆围禁起能使我解渴的唯一水源。

  这所谓神的诫条,这所谓围禁起那能使人解渴的水源的高牆,表现在“浪子回家”中的,便是“家”,所以在第二章中,父亲问浪子当初为什么逃出去,浪子说,“因为家关住我…”所以在第四章中,这个曾经是“父母的儿子,弟兄的弟兄”的浪子,他说他在外面所追求的,乃是“我是谁”。他在这个“家”里边,在“围牆”內,在神的,父兄的种种诫条中,他已不知道他是谁,他的生命枯竭,因为沒有新的水源。於是他必须逃开。这在“新的粮食”中,就表现为如下的诗章:

…別满足於观看:要观察。
那时候你就会注意到凡是年轻的都是柔嫩的;那一个芽不是包了多少层苞衣呢!可是原先是保护柔嫩的胚芽的一切都妨碍它了,一等到芽已经萌发了;而任何生长都是不可能的,除非先裂开苞衣,原先包紮它的东西。
人类珍惜自己的襁褓;可是只有会解脫它,才长得大。断了奶的孩子並不是忘恩的,如果他推开母亲的乳房。他所需要的已经不是奶了。你不会再同意,同志,向人类蒸馏过,滤过的传统的奶里找养料了。你的牙齿长在那里是为了咬,为了嚼的,你该在现实里找食物。赤裸裸的站起来,勇敢的;裂开苞衣;撇开保护人;为了笔直地长起来,你现在只需要你的树液的冲动,太阳的召喚了。
你会注意到一切植物都拋远自己的种子;或者就种子,浑身包裹了美味,诱引了飞鸟的食慾,把它们带到否则自己到不了的地方;或者装上了螺旋桨,茸毛,委诸飘游的风飊。因为,把同一植物饲养了太久,土壤就贫瘠了,中毒了,新的一代不会跟第一代一样在原处找到养料。別想法重新吃你的祖先已经消化过的东西。看看枫木或者青榆生翅膀的种子为何飘飞吧,它们就彷彿懂得亲荫只会给它们消瘦与萎缩。

  而这也就是浪子为什么逃走的原因,也就是浪子归来后对哥哥所说的,“我老觉得家不是全宇宙…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另外的文化,另外的地方,想到许多路可以走,许多路沒有人踩过;我想我身上觉得有一个新的生命跳出来了。我就逃走了。”这道理,不但适用於一个人,也适用於整个的文化,不但适用於感官上的焦渴,也适用於人类生活的向上追求。从“感官中最溫馨的快乐”,到人类文化的发展,这是纪德的思想的道路,也是人类历史的法则。这是无穷无尽的进步,目标永远在前边,正如纪德在“新的粮食”中所说:“可移动的天际就做我的界限;在斜射的阳光下,你退得更远了,你渺茫了,你发蓝了。”这也就是为什么,哥哥回来了,而弟弟又必须出走,而这个弟弟也将有无数的小弟弟,每一个弟弟都比哥哥更好,更进步,而每个回来的也就对那个新人说,如“新的粮食”中所说,“我活过了;现在该轮到你了,今后是在你身上延长我的青春了。我把职权移交你。如果我感到你继承我,我将甘心情愿的死了。我把我的希望传给你。”这也就是浪子在送弟弟上路时所说的:“你带走了我一切的希望。勇敢点,忘掉我们,忘掉我。但愿你不至於回来…”哥哥对弟弟,前代对后代,也並不是沒有帮助的,那就是,在黑暗中拿一盏灯,牵着手送到大门,並警告说:“留心石阶。”那末,为什么浪子一定要回来呢?这只要看看历史,凡是衰老的文化,其最清楚的表现,每每是复古的,是留下安慰母亲的,是留下看守先人睡在那儿的园子的,是崇拜偶像的,也就可以明白了。
  但是,谈到这里,我们早已经把“路加福音”中那个浪子的寓言完全忘怀了,因为它们实在完全两样,虽然这是从那里发生出来的。不过它们中间也还正有相同的地方,那就是,同是寓言,同是诗。这和果戈里的“外套”不同;“外套”使我们相信有其事,“浪子回家”並不一定要我们相信有其事,我们卻相信这真理。

(选自夏丏尊:作品漫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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