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旅途
当离境的日子一天天迫近的时候，我总是自己骗着自己以为还早得很。所以在上飞机的前夕，便感到张皇失措。头一天晚上整理了凌乱的行装，次晨迈着沉重的步伐，走进了机场，六月二十日台北下着倾盆大雨，落下了满城的离愁。日航班机载着这些凝重的乡愁，蹒跚地飞离了台北。当飞机离开台北的时候，我的心卻驶向航线相反的方向。由东京机场走下时，恍如在梦中。
久思一睹东京风物，但当踏上东瀛岛国的时候，卻又满怀惆怅，若有所失。我在这种惘然的心情中，我匆匆地窥了一下东京的风貌。
东京风貌
东京号称为世界第一大都市，其现代化，繁华，热闹，拥挤，肮脏，自不必说。我曾登临了高耸入云的东京铁塔，参观了规模最大的一家百货公司，但在我的印象中，留下比较深刻的，还是东京恬靜的一面。在一夕不太充裕的时间里，我寻访了几个东京著名的公园，其中有八芳园，清澄庭园，日比谷公园，与日本皇宮的外苑等。东京公园共同的特点是沒有热闹的花卉，熙攘的遊客，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恬靜的绿色。庭园的设计多为纯朴的中国风格，一泓泓的湖水，一盏盏的小桥，一池池的喷泉，一球球淡蓝素白的花朵，一条条碎石的小径，幽靜深邃，淡雅宜人。遊人们或靜靜地在松竹丛中徜徉，或默默地在石凳上品赏风景，与热闹的东京市区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。八芳园中有人表演茶道，在古老的仪式后，飨遊客以绿色的茶汁，与琮琤的琴声，情调萧索，意境脫俗。
八芳园
清澄庭园
日比谷公园
日本皇宮的外苑
东京街头与公园的松柏，苍劲高邈，古拙可爱，皇宮前有一大片草坪与松林，鸽子安详地在地上踱步啄食，旁若无人。皇宮护城河中的天鹅，在悠閒地滑翔。高耸的阁楼，由苍松背后隐约露出，颇似王维的笔触。
夏威夷一瞥
当航程愈飞愈远时，离愁也愈来愈重。浸在六月的太平洋中的小岛夏威夷，看上去真干淨，真苍翠，真美，美得使你倒吸一口涼气。在沉重的离愁中遊览夏威夷真是一种罪过，但这又是无可奈何的。
我由机场搭车到威基基（Waikiki），由一家观光旅行社找到一辆遊览小轿车，全部遊客才只七个人，司机兼导遊，一面开车一面用麦克风解说夏威夷的风光。车开得很快，海风呼呼，沿途都是玲珑剔透的別墅建筑，与璀璨夺目的花树，红的，黃的，蓝的，白的，各色各样的，真新鲜，真美，好像整个夏威夷就是一盆鲜花，一汪水彩。汽车由碧绿的原野，湛蓝的海滨掠过，停在一个公园里，参观海豚与企鹅的特技表演，海豚在水中穿圈，扛物，蹿离水面，飞越绳索，並能在主人的号令下做种种滑稽的表演，性颇通灵。
当晚拜访了威基基的一家信义会，参观了教会的一所养老院，约翰森牧师开车导我去看了一处世界最大的超级商场，汽车在里面穿梭出入，如入迷宮，令人目眩。最后在奇幻的夜色中，飞离了这个小岛。
密歇根大学（Michigan University）
小城安阿伯（Ann Arbor）
我由台北到旧金山，都是乘坐日航，由旧金山（San Francisco）才改乘美国航空公司飞机，谁知这班航机竟出了点小小的意外，飞机由旧金山起飞不久，机师便宣佈要大家扣紧安全带，因引擎发生故障失灵。一时机身震盪，乘客惊恐，幸蒙上帝保佑能安全返航，修复后下午才飞到底特律。再乘汽车到达我的目的地安阿伯（Ann Arbor）。安阿伯是座小城，为密歇根大学所在地，小城幽靜而美丽，到处是碧绿的草坪与苍劲的古木，不时有松鼠在树上爬上爬下。一眼望去，密歇根大学古老的红砖建筑物，透着古色古香。
密大建校约一百五十年，是座很有名的学府，整个的安阿伯几乎都是密大的校园。住宅区的房舍，建筑得別致美观，每家门前都有草坪，松树与鲜红的蔷薇，但这里的生活水平极高，听说房租之贵居全国第三位。
密大有三万多学生，安阿伯是个文化城，人们走在路上，或坐在街边的凳子上，手中多半会拿着一本书在读，整个的安阿伯都被一股书卷气息所笼罩，这里的嬉皮士颇不少，长发长须，衣衫不整，但不如旧金山之盛。
密大约有中国学生三百多人。校园中央有一座很大的图书馆，亚洲馆中的中文书籍收藏颇丰，惜台湾近年出版的书籍不多。我随身攜带了几本刚刚出版的归回田园散文集，送了一本给密大图书馆。
今天是週末，学生都出去度假了，我一个人坐在寂靜的宿舍大楼里，听听窗外飒飒的风声，与偶然夜鸟飞过时的鸣声，压在眉睫上，与堆在心头上的离愁格外沉重。这两天安阿伯风雨频频，气候颇似深秋，更增加了难耐的寂寥。这离愁，几乎压得我连笔也提不起来了。
本文选自作者散文集归回田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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