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点心灵 ✐2005-03-01


星期天(上)

郁琪

 

  “恨客里,光阴虛掷。”
   北加州的天气总是那么的晴朗,阳光把海湾大桥投在碧绿的水上,吹来一阵风,桥影在银白的光里闪耀。
   可欣驾着墨绿的跑车在桥上飞驰。本来从贝其利到旧金山的车辆,是在上层行驶的,今天因上层举行慈善步行,只有行人用,到旧金山的车辆转到下层,和由旧金山回程的车辆共同使用。单程行驶的现在变成双程,三十多年来习惯单程在桥上驾驶,现在突然改了,可欣也觉得蛮新鲜的。其实,对她来说並沒什么有奇的。记得当年她刚到美国升学时,海湾大桥上下两层都是双向行驶的,下层右侧也供火车使用。后来改为单向行驶,车轨道也拆了。
   今天又改成以前一样,勾起了无限回忆,三十多年前年轻大学时代的生活,片片段段在脑海中浮现,她嘴角也掛起丝丝的微笑。
   她,中等的身材,一百十磅左右,五呎五吋高,不算很胖,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衣裙,稍施脂粉,墨黑的发夹着几根银白,红色细框双焦的眼镜,丝丝的笑容,看起来也是可亲的。
   车上的收音机传出维华第的“四季”,这首古典曲,这几年在电台播的多了,音乐会也常奏,连电视广告也用,古典也变成流行曲。车跑到桥的一半,可欣把收音机转到专播五十年代歌曲的电台,一首她熟识的歌:

  他们
  问我何知晓,
  我所爱诚真。
  但…
  煙雾渗入你眼睛。…

  乐曲把可欣牵进了那深深的往事,如梦。

  她的生活节奏,总是那么平稳有序。每天早上都是六时起床,床边的收音机也是那时候响。在沒响之前她已醒了。听了十分钟左右的音乐,亮了床头灯,她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来,到浴室洗涤。一星期七天日日如是,风雨不改,就是週末也一样;本可以睡晚点,她照样六时起床。
  今天是星期天,起床梳洗后,弄了早餐,坐在廚房里的小桌,一面吃早点,一面翻开厚厚的报纸,在粉红色艺术音乐专栏,查看有什么好的音乐会或画展的消息。七时四十五分左右便离开家,驾车到旧金山华岸的教会。因今天湾桥上层不能使用,可能会堵车,她也提早离开家。
  教会在旧金山华岸,星期天找地方停车是大问题;通常要花一段时间,才找到停车的地方。幸亏可欣在二十年前买下了四个单位的房子,她的八十多岁的父亲住在其中一个单位,其余的租了。一抵达华岸,她便把车停到积森文街夹格林街的那一座房子的车库里,也免了不少的麻烦。
  她的爸爸在上星期到香港和中国大陆旅行,房子空着。
  可欣停了车,给爸爸收集信件,到房內巡了一巡,然后步行到教会去。她,总是第一个到教会的。打开大门,便进入右侧的办公室,把手袋放到办公桌的抽屜里,转身到大礼堂去,亮了灯,由中间走道向前走,小心左右查看,若有圣经或诗歌冊搁在凳上的,就把它放回该放的架上。
  今天是教会青年特別礼拜:主席,司事,诗班,司琴和证道都由年轻人负责。本来在星期天一向忙得不开交的可欣,今天卻来得空閒;忙惯了,现在沒事做,觉得有点难受。失落地回到到办公处读圣经。
  可欣成了基督徒已有四十多年,当年在香港高中二年级时,在葛培理主持的奋兴佈道会里決志;然后,受洗加入教会。中学毕业后负笈到美升学,至今都留在湾区:先在城市大学攻读,后来转到加州大学,又到史丹佛大学读博士,毕业后也在金山旧做事。一直是这间教会做礼拜服事,算起来也三十年了。几十年来在教会司琴,诗班的指挥,教会中的音乐事工,都是她负责;她在音乐上的恩赐,在这方面发展,必有一番成就。当年升学,为了固定的生活,一窝蜂地就选了化学为主修科。
  十五分钟后,便是礼拜的时间,大堂里也坐得七七八八。可欣选了左侧最后一行的位子坐下。平日坐在风琴前的她,今天的青年崇拜,节目跟往日不同,司琴也由年轻人负责,不是坐在熟识的位子上.感觉到有些失落。
  当主席的年轻人走到面前,说:
  “林老师,时间已经到了,司琴的培乐还沒到,麻烦您暂时代司琴。”
  可欣看了手表,已是十一点了,眉心一紧,道:
  “这小子,又怎了?真是,责任心在哪里呢。”
  一缭柔和的圣乐飘出,在会众间穿梭,驱散了噪杂,安定了礼堂的气氛,呈现一片安宁。
  主席跑上讲台,崇拜程序开始了。可欣向礼堂大门张望,还不见培乐的影子,心中更加焦急。唱诗,报告等崇拜程序过了几项,还是见不到他!
  培乐,向来迟到,星期天也不例外,不过今天他担任特別音乐项目,应该准时的。唉!培乐就是培乐,那有责任感这回事。可欣本来平靜的情绪,涌起了烦躁的浪波。
  在会众底头祷告时,喘着气的培乐在她身边轻轻的说:
   “老师,对不起!”
  她抬起头,盯着眼,无奈地:
  “真是…。”可欣把位子让了出来,回到原本的座位上。
  培乐,十九岁的青年,高瘦的个子,较黑的肤色,穿着白色的西装,白色领的黃色衬衣,沒领会,一双灰色的球鞋,右肩掛着浅褐色的皮背包。
  主席祷告完毕,抬起头,看到培乐已在,宣佈道:
  “现在特別音乐节目,请培乐弟兄为我们演奏。”
  他把搁在膝上的背包放到座位,从座位站起来,整理衣服,把掉在额前的头发掠好,走到另一侧的钢琴前坐下,在准备按琴键时,又站起来向会众说:
  “对不起,今天要演奏的有更改,不是程序表上的那首二十世纪的音乐,而是几百年前巴哈的作品:‘耶稣,人们渴望的喜悅’。”
  可欣,见到培乐,就好像见到当年的先勇。培乐的爸爸先祺和先勇,他们俩兄弟长得很相似,朋友也常认错人。见到培乐使可欣想起先勇。他们这对恋人,在一般情況下早已结婚,成家立室。
  早在二十年前,先勇向可欣求婚,因为先勇还沒成为基督徒,她沒答应。其实,先勇虽然不是基督徒,星期天到教会去还比一般的人多,他很少到可欣的教会,而常到西素.威廉去的“彩虹聚会所”的西人教会。一年复一年,时间就这么溜地过去,也是同一原因,他们沒能成婚。
  可欣是一个好基督徒,灵性也很长进,工余也到神学修些神学课。在教会事奉也很热心,司琴,指挥,青年导师,主日学老师,又是教会的执事;多年来也带领不少人成为基督徒,偏偏就不能使先勇受洗。她在无数的祷告中把先勇交托,总不明白,为什么神不听她的祷告。也许,神有祂的旨意吧!
  两年前,先勇因车祸去世。她沒能让他悔改归信基督,可欣的心田披上重重的阴影。几十来的朋友,最爱的棄世先她而去,生活的节奏起了骚扰,精神十分沮丧;向来满有活力的,也怠慢下来,无精打采地。
  人毕竟是人,有血有淚的,有情也有慾,有自私也有妒嫉,有软弱也有怀疑,可欣也不例外。她自成为基督徒以来,经过不少的风浪和困苦,总在交托里安然渡过;困苦是受过了,经历中神从不会给她负不起的担子。每次风浪后,也学了不少的功课,生活也比以前丰富,灵命也长进一层。深信神有祂的旨意,她最大的愿望是先勇能成了基督徒。
  唉!可是他现在已经去世,心愿都成了泡影。曾这样问神:为什么?
  心想神有祂的旨意,对这事她始终不明白。心中挑起了疑惑,懊悔。本来坚決的信心,卷起了波浪…。
  一阵冷风,吹皱了心田一池靜水,掀起了波浪,击打在信心的岩石上,卷起白雪似的泡沫。
  人生的道路上,有晴也有雨。晴朗时行走,匆匆地昂首迈前,身边的事物往往忽视。一场暴风雨后,泥泞的途上,地上积了一洼洼的水,俯首小心翼翼的前进;污水里见到自己的影子,一腳不留神踩到水里,影子也蒙糊了!(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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